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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4.

恩格斯致马克思



伦敦
1857年11月15日于曼彻斯特

亲爱的马克思:
  上星期一让你白等了,很感不安,——由于布莱顿的铁路公司工作很糟,过了六点我才到尤斯顿广场,当夜就去曼彻斯特。
  身体很好;我恢复得这样好,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奇,连黑克舍尔也如此。记忆力还差,还有些虚弱,而且以后不能再多喝酒了。最后一个伤口长得非常好。骑马以及办事处工作的减轻,必定会有助于健康的恢复;至于办事处的工作,我已同我们的工厂商妥,缩短了开工时间。
  《火炮》你在这个星期五以前一定可以收到,不可能再早。大约有十个长页。其余的《C》字头的稿件随即可以寄上;这大部分是些小东西,因为在这里我有书,一定能迅速完成。
  一当我自己的财务理得稍有头绪(现在很乱),就寄钱给你。
  这次危机的发展有些特点。法国和德国的股票投机几乎已有整整一年处于危机前状态;只是现在,股票投机才在这种投机的中心纽约急剧地低落下来,因而在一切地方,决定性的时刻都已到来。值得注意的是,美国佬虽然一向利用外国资本进行投机,这一次却特别利用大陆的资本进行投机。德国那些只要是美国的东西就收购的官吏和食利者,一定要大吃苦头了。由于大陆的股票投机还处于危机前状态,同时,它与美国投机的直接接触少,因而美国的投机活动对大陆还没有立即产生破坏性影响,但是,这种影响不久就会表现出来。
  除股票以外,投机活动已涉及所有的原料和殖民地商品,因而也涉及所有那些价格受原料价格很大影响的工业品;同时,产品越接近于原料,这种原料越贵,投机活动涉及的程度也就越大。在纱方面涉及的程度比毛坯布方面大,毛坯布比染织品和色纱织品大,丝织品比棉织品大。在我们这里,丝纺织业从8月起就出现危机前状态:约有二十个厂主因负债而破产,债款总额依我估计不下二十万英镑,在这种情况下最多只能保住百分之三十五至四十的本钱。我们投进去六千英镑,其中有我的三百英镑!!!这就是说在破产清算以后,在最好的情况下,我也要损失一百八十英镑。看来,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与我的老头[注:恩格斯的父亲老弗里德里希·恩格斯。——编者注]重新签订合同。这是顺便说说的。丝纺织业的危机还在扩展。本诺克—特温蒂曼—里格公司(布兰克公司的竞争者)的破产,使考文垂的五个丝带厂厂主也破了产,他们总共负债十万英镑,其中最大的厂负债四万英镑。最小的是六千英镑。此外,得比的特·斯·里德公司和一些相当大的缫丝厂、并纱厂和织布厂的厂主,继本诺克公司破产之后(并且也由于它的破产),马上也破产了。在格拉斯哥除了报纸上列举出的厂主,还有许多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提到的中小企业主垮了台。我不知道恩斯特·德朗克的公司是否也在此列。可能他不够聪明,不会利用这个机会体面地退出舞台。
  你可以从附上的图表[注:见本卷第205页。——编者注]中看出今年棉花市场的情况,这是我根据我们的经纪人正式公布的报告绘制的。水平黑线划在两个1/8的中间,就意味着价格为介于其间的1/16;例如,如果黑线在7+(3/8)便士和7+(1/2)便士之间,那就是说等于7+(7/16)便士。
  至于工业生产本身,看来美国(主要在西部)已经积累了过多的存货;在东部的各个港口,根据我现有的全部资料来看,纺织品的存货很少。但是,市场上连这些存货也一点销售不出去,这由整批整批的货物从纽约运回利物浦可以得到证明。这里有四分之三的纺纱厂厂主是为储备而生产,最多只有四分之一的厂主还有一些未到期的合同。几乎到处都缩短了开工时间。这里的一家生意很好的棉纱经售公司,在三星期前还有四万五千英镑的合同,而现在总共只有三千英镑了,——尽管缩短了开工时间,纺纱厂厂主却能这么快地交货。
  从马德拉斯和孟买来的独特的好消息(出售可以得到利润,这种情形从1847年起已不再有过),使同印度的贸易活跃起来。人们把一切东西尽量向那里抛去。与印度做生意的经理人斯·门德耳的庞大的商品仓库,直到晚上十点还灯火通明(这使其他的经纪人大为懊恼),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运往印度。无疑正有成百的纺纱厂和织布厂厂主把货物运到那里委托出售。因此,如果这第一次的冲击不能冲掉那里积存的污垢,那就准备了后备危机。
  上星期这里交易所的整个景象极其可笑。我的突然的异乎寻常的高兴,使当地的先生们非常生气。实际上,交易所是使我由现在的虚弱变得精力充沛的唯一场所。当然,这时我总是作令人不愉快的预言;这就使蠢驴们加倍地生气。星期四的情况最为悲惨,星期五,这些先生们对于银行法暂停生效[200]而可能产生的影响绞尽了脑汁;而既然棉花价格又上涨了一便士,那末,在他们看来,这就意味着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。但是昨天已经又出现了最令人高兴的沮丧;这就是说,全部的欢喜不过是建立在空谈的基础上,几乎没有购货者;所以这里的市场情况象以前一样恶劣。[201]
  在第一次冲击时就马上需要使银行法暂停生效,这正预示着这种危机将有辉煌的发展。因此,英格兰银行本身就直接卷入危机。而在1847年,还能够把1845年开始的这种过程拖延一个时期,只是在最后的和最严重的时刻才采取这种措施。
  危机的蔓延和持久,也是肯定无疑的。单是使大批(使用手织机的)丝织工丢了饭碗的丝纺织业危机和缩短开工时间,就已经足以完全摧毁整个冬季的国内贸易,而在10月底以前,它本来还是很好的。美国的危机使巴门和爱北斐特的服饰用品厂厂主,爱北斐特、克雷弗尔德和里昂的丝纺织业厂主,德国、法国和比利时的呢绒厂厂主都深深陷进这场混乱中去。巴门的服饰用品厂厂主还因受本诺克—特温蒂曼公司的影响而遭到特别大的损失。德莱柏—皮埃特罗尼公司把意大利、特别是米兰、诸公国[注:托斯卡纳、帕尔马、摩地那、鲁卡。——编者注]、博洛尼亚等也拖进了危机。
  如果棉花每磅的价格不降低到六便士,那末这里的棉纺织业的活跃,哪怕是短期的,也不可能。而现在棉花的价格还是7—7+(1/4)便士。你由此可以看出,这里连转变的可能性都还远远没有。尽管如此,在春季短期的转变是可能的,甚至是很可能的,——不是转为“营业良好”,但至少是使得可以重新进行营业,因而使商业机器继续运转,不致生锈。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过一次危机这样迅速地一下子停止,而当前的危机是在十年繁荣和投机之后出现的,就更不可能这样。同时,现在已不再有新的澳大利亚和加利福尼亚来挽救局势了,而且中国约有二十年陷在泥坑里。但是这第一次打击的力量表明,事态发展到多么大的规模。在采金量大大增长和工业相应地大大扩展以后,也不可能有另一种情况。
  但愿这种朝向慢性危机的“改善”,能够在决定性的主要的第二次打击到来以前出现。为了使居民群众振作起来,一段时期的慢性的压力是必要的。这样,无产阶级在进行打击时就能做得更好,更加熟练,更加协调;这正和骑兵的攻击一样,如果先让马小跑五百步,以便向敌人逼近到能让马飞驰的距离,就能取得好得多的战果。我不希望在整个欧洲完全被席卷以前,过早地发生事变,不然,斗争就会更艰难,更持久,更曲折。5月或6月,看来太早了:由于长时期的繁荣,群众不能不陷于可怕的昏睡状态。但是,应当考虑到,我们的朋友——金克尔和他的一伙——马上就要向我们提出支付革命期票;没有关系,我们一定可以十分迅速地支付给这些先生的。
  你收集关于这次危机的材料,这很好。今天再寄上两天的《卫报》。你可以定期收到这个报纸,有时还可以收到《观察家时报》。凡我知道的,我也将尽可能经常告诉你,使我们积累起大量事实。
  我的情况正同你一样。自从纽约的投机崩溃以来,我在泽稷再也不能安静,而在这普遍崩溃的情况下,我感到非常愉快。最近七年来,资产阶级的污秽毕竟多少沾了一些在我身上;现在,这些污秽被冲洗掉了,我又变成另一个人了。危机将象海水浴一样对我的身体有好处,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这一点了。1848年我们曾说过,现在我们的时代来了,并且从一定意义上讲确实是来了,而这一次它完全地来了,现在是生死的问题了。我对军事的研究因此就具有更加实际的意义;我将立即研究普鲁士、奥地利、巴伐利亚和法国军队的现有组织和基本战术,除此之外,就是骑马,即猎狐,这是一种真正的训练。
  衷心问候你的夫人和孩子们。虽然穷困,——我日夜为此苦恼,而始终未能使你摆脱——我希望她们也精神愉快。

你的 弗·恩·


  昨天在离此四英里的费耳斯沃思,工人们把一个厂主利德耳的模拟像吊起来,还由一个穿着牧师法衣的纺织工作了安魂祈祷。他宣读的不是“愿上帝宽恕你的灵魂”,而是“愿上帝诅咒你的灵魂”。现在琼斯的时机已经到来,就看他是否善于利用它了。



  注释:
  [200]指1844年的英格兰银行法。1844年英国政府力图防止银行券兑换黄金的困难,根据罗·皮尔的创议,实施了英格兰银行改革法,把英格兰银行分为两个独立部门,即银行部和发行部,并规定银行券应有一定数量的黄金作保证。没有黄金保证的银行券的发行额限一千四百万英镑。但是,尽管实行了1844年的银行法,实际上流通中的银行券的数量不是取决于抵补基金,而是取决于流通领域内对银行券的需求量。在经济危机时期,对货币需要特别感到尖锐,英国政府暂时停止实行1844年的法律,增加了没有黄金保证的银行券的总额。
  1845年罗·皮尔政府在苏格兰也实行了类似的银行法。——第202页。
  [201]马克思在他的《欧洲的金融危机》一文(见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》中文版第12卷第366—371页)中利用了恩格斯这封信中的材料。——第202页。